延續美式教學之風,培養擅於協作的多元音樂家——專訪旅美小提琴演奏家張子提

本篇字數:4,399 字閱讀時間:7 分鐘

位於紐約市林肯中心的茱莉亞學院(The Juilliard School),一直以來以極高的入學門檻和嚴苛的考試標準聞名,是無數音樂學子們心中的夢幻殿堂;不過,想被錄取絕非易事,音樂演奏上需在來自世界各地的菁英們中脫穎而出!

旅美小提琴家張子提(Daniel TzuTi Chang)老師,便是畢業於茱莉亞學院,憶起十多年前,他認為不僅考上充滿挑戰,錄取後的日子亦不輕鬆,在一群佼佼者中放眼望去,始終不乏琴拉得又好、同時又會玩的學生,加入茱莉亞後,對「天才」一詞有更深刻的理解。

張子提(右)指導三年之高三學生Charlie(左),今年一共收穫五間音樂學院之正取錄取通知,最終選擇前往克利夫蘭音樂學院(Cleveland Institute of Music) 就讀。 圖/ 張子提臉書

張子提年僅而立,卻已任教於天津茱莉亞學院(The Tianjin Juilliard School),面對編輯部的訝異,他認為自己「只是在教學上比較有些方法」,從訪談開始的侃侃而談,再到聽聞誇讚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停頓一笑,真誠且謙遜。

這次,音音有代誌很榮幸邀請到張子提老師,與我們分享他一路從高雄出發,進擊紐約,再到天津,從求學到職涯上的觀察與想法,最後,附上他自己音樂路上的體會,希望與音樂學子們分享!

南臺灣出發,再從紐約到天津

張子提與茱莉亞學院恩師Ms. Lev合影 圖/ 張子提臉書
張子提和茱莉亞學院摯友 圖/ 張子提臉書

談及與茱莉亞學院的緣分,不得不將時間回溯至張子提高中時期就讀高雄中學音樂班,與同齡人相比,他不僅需兼顧課業與音樂,還要獨自面對自小罹患的頑固型異位性皮膚炎免疫系統疾病,嚴重時,每每全身發疹、需送醫急救。

張子提當年同時報考台北藝術大學、台灣師範大學到美國的琵琶地(Peabody)、茱莉亞(Juilliard)及新英格蘭(NEC)音樂學院,一次斬獲七校錄取通知。特別的是,當時茱莉亞學院並非他的第一志願,除考量到如赴海外求學,家人可能為他的身體狀況擔憂外,最根本原因是,茱莉亞在張子提心中乃殿堂級學校,當年他完全沒想過可以進入就讀,「坦白說,當時在準備考試時,也不覺得自己能考上,自然考前也沒有考上後要不要選擇前往就讀的煩惱。」不過,既然報名了,那不如就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挑戰看看,沒想到,從初試的寄演奏影音、複試的赴美現場考核一路過關斬將,如今仍能想起當年得知錄取的半夜,與家人分享喜訊時的喜悅之情。

2023 年九月,張子提開始於天津茱莉亞學院任教,於大學預科教授小提琴演奏和室內樂表演;回首過往,自學士班畢業經八年後,他不再只是已畢業校友,改以教職員身分重回母校「在學期間,我曾立下回母校機構任職的目標」因此,他認為一切意義非凡。

編輯台幫你問!有關茱莉亞學院,問他準沒錯

天津茱莉亞學院職員證件。 圖/ 張子提臉書
天津茱莉亞學院(The Tianjin Juilliard School),是茱莉亞學院第一所海外分院,2015 年十一月正式落定天津市,開設面向為 8 至 18 歲青少年音樂學習的大學預科項目,和管絃樂表演、室內樂表演、鋼琴藝術指導三個碩士專業。

天津茱莉亞學院之地理位置上座落天津,學業文憑上則提供由紐約茱莉亞學院頒發的音樂碩士學位,是位處對岸卻頒發美國認證的音樂碩士學位的首例。張子提認為,這造就兼具國內對接與國際接軌一項不落的得天獨厚條件。

此外,由於紐約的茱莉亞學院以極其高標之錄取要求聞名,能被錄取始終為少數,而天津茱莉亞學院因成立不久,難免為不少人所誤會,產生「應該會比較好考」的誤解;但實際上,天津住茱莉亞學院屬於紐約茱莉亞學院體系下的一部分,因此招收教員及招生程序與接與紐約茱莉亞學院一致,無論音樂演奏上還是托福成績的要求,均使用相同的錄取標準;同時,因為天津茱莉亞學院具碩士研究生項目,在錄取的各方面標準上,相較紐約茱莉亞,還可能更高。

張子提分享,二者除了地理位置之差異;比起學生來自世界各地的紐約茱莉亞,天津茱莉亞的學生構成上,目前以陸生居多,國際生占比較少數。以他的觀察,來自亞洲地區的學子多以韓國、新加坡、馬來西亞等地為主,教學上也會依學生情況調整,部分採全英語授課,如若學生們語言能力程度之不同,也將同時以中文搭配教學。

2021年,張子提於大連實驗劇場演出。 圖/ 張子提臉書

張子提認為,與走傳統老牌、歷史悠久的九大音樂學院相較,天津茱莉亞學院的教師們較為年輕,校內整體學習風氣和授課風格受美式作風影響,活潑、彈性,教師之間達成一致共識——希望學生們不要只專注於在專業上突出「自己」、一味追求競賽佳績和個人考試成績等的「明星光環」,他們期望學生們成為「能與他人協作」的「音樂家」。因而,校內對於室內樂(Chamber Music)這一塊相當重視,如何身在群體之中(在沒有指揮給予演奏指示下)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斷,又能顧及他人,對於他人演奏當下的身體動作、眼神、乃至呼吸之間有所覺察,在音樂上共同成就和諧的樂章!

這樣做的目的,更呼應了茱莉亞學院招生副主任凱瑟琳.特沙爾曾言:「最終我們想要實現的,是培養可以與社會交流的藝術家。」音樂表演,不是單打獨鬥的藝術,張子提強調,能實現與他人之合作,無倫學生未來選擇往哪一國家地區發展,對其畢業後適應當地音樂環境大有助益。

另外,張子提強調,天津茱莉亞學院的舞台表演機會也多得多!與多數音樂院校不同,學生不是僅有考試、學期末班級音樂會而已,學校所提供的表演分為三系列——學習中的表演、曲子完成後的表演、真正的大表演,每週均會開放學生自由報名,且形式不限,無論獨奏、室內樂或任何形式,都可以由自己決定。他也會特別鼓勵學生參加,畢竟表演與練習不同,若想有所成長,唯有身處具有觀眾的環境中,直面內心對於上台的壓力,積累演出經歷,才能打磨成演奏上逐漸進步的實力。

然而,常聽聞音樂學子對於正在學習中的曲目「自認還沒準備好」而不願上台,令我不禁好奇,校內學生的參與情形踴躍嗎?

張子提笑說,卻步的孩子當然也還是有,「可是我們會和學生、家長討論,曲子學到一個階段,不管演得好不好,先上去演一次,讓學生習慣於舞台環境。」令他意外的是,自發性上台表演的人,確實比他一開始想像的多!他認為,願意主動上台的其中關鍵,離不開校內提供的環境風氣,教師們對待學生,並非站在審視的角度,而是以鼓勵的心態代替批判,就像他常和學生說「你有一個差不多的東西,我們先上去演一回,然後我們再來討論什麼東西不夠好,再一起修改、進步。」

因兩岸的學科內容、教學體制與環境有所差異,可能面臨適應上挑戰;因此,比起大學預科部,張子提更推薦台灣音樂學子們申請天津茱莉亞的碩士班,特別是未來若有意往對岸發展,不僅是因為天津茱莉亞之師資與學習環境,如能提前體驗與感受對岸學習和工作氛圍、步調,對將來勢必有不少幫助。

「生活中,不要只有音樂和練琴。」給音樂學子們的學習心法

今年十月,張子提於深圳雅昌藝術中心演出。圖/ 張子提臉書

如今回首音樂路上這些年所獲所得,最讓張子提有感之處在「當時應該要多交朋友」。原來,他一直屬於高自我要求的人,無論學業還是音樂,都盡可能做到最好,因而成長過程中,他從一個自認「沒有童年」的琴童,到一路到大學、碩士畢業,都和大家定義中的亞洲孩子相同,是個「比較保守的、花很多時間和心思在練琴上」的音樂學子。

觀察人才濟濟的紐約茱莉亞學院,他分享,「很多成功的同學們,他們都不是那種練琴練得多兇的人,當然還是會練,只是練琴之餘,他們也非常擅於去認識人,打通自己未來的人脈。」他認為這是自己當年所缺乏的,也以此鼓勵自己的學生們,多結交朋友、多與人接觸、多和他人合作,創建屬於自己的社交圈,生活中,不要只有音樂和練琴!

不愛現代學院派聲音,嚮往20世紀老式錄音復古音色的老靈魂!

2022年,旅行於上海的張子提。 圖/ 張子提臉書

靜觀張子提的社群動態,不難發現,他的日常生活充斥著兩件事——音樂、旅行。常來往於兩岸的他,行程馬不停蹄且非常充實,乘坐飛機,似乎已成為一種生活中的規律。光是 2023 年的下半場,就已被各式行程填滿:夏季末,於廣州大師班授課、和胡乃元的 TC 室內樂團全台巡演;秋季,人又在深圳萬象天地劇場、雅昌藝術中心、境山劇場間奔波演出,同時還要兼任天津茱利亞學院教職;冬季,他將回到自小生長的土地,帶來南北一共三場的《全本布拉姆斯小提琴與鋼琴奏鳴曲音樂會》

張子提曾分享,長年以來他的偶像是海飛茲、米爾斯坦、費拉斯、吉特里斯,以及歐伊斯特拉赫 ,綜觀幾位名家,其年代都落在 20 世紀;在他心中,對 20 世紀音樂巨匠們所演奏的時代聲音有著強烈的嚮往,不斷在表演上追尋那個年代音樂家們演奏上之發聲震動與音色變化,期許復刻出同樣之魅力琴音。因此,這次張子提特別在樂器上下功夫——選用與 20 世紀音樂家們所使用之「羊腸弦」,他表示,「百分之百復刻呈現,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,畢竟背景不同、時代不同、國籍不同、成長時代也不同,但至少在客觀條件上,藉他們那個年代的所使用的琴弦,盡可能趨近那個時代的聲音。」

相信不論是黃金時代音樂的忠實粉絲抑或喜愛聽老式錄音的 HiFi 音響愛好者,都能在音樂廳感受非常不同之聽覺衝擊與體驗!

《時空交織線 – Brahms 全本小提琴與鋼琴奏鳴曲音樂會》 海報 圖/ Harvest Design 豐年設計

曲目上,張子提將帶來全本的布拉姆斯小提琴與鋼琴奏鳴曲,於台灣聽眾而言,布拉姆斯不算陌生,但一次三首、完整演完一整套的表演,不僅在台少見,更具難度!即便是經歷豐富的張子提,和鋼琴搭檔于凡,都是不小挑戰,張子提說:「今年除恰逢布拉姆斯 190 年誕辰外,更是給自己的一個挑戰,希望在 30 歲,完成人生一個階段性目標!」

2023 年末,邀請您,跟隨張子提的腳步,在音樂會,一同穿越三個世紀的音樂歷史,身處 21 世紀的當下,透過 21 世紀音樂家之演奏,親聞其所復刻 20 世紀音樂巨匠們的琴音魅力,並感受 19 世紀布拉姆斯所譜寫的完美的奏鳴曲織體。

註一、九大音樂學院

  • 包括中央音樂學院、中國音樂學院、上海音樂學院、武漢音樂學院、四川音樂學院、星海音樂學院、天津音樂學院、瀋陽音樂學院、西安音樂學院等九所院校。

※相較於出名的布拉姆斯的小提琴協奏曲,原來布拉姆斯的友人舒曼也曾有這樣的作品,雖然直到舒曼過世80年後才為世人所知。傳送門在這:《19世紀小提琴超人氣男子天團》※

看完文章或聽完節目,如果也對我們的專訪服務感興趣,不妨透過【音音有代誌】平台之『專欄訪談』或 『Podcast 節目』等形式露出。我們將根據表演者的特質及背景,透過音音專屬設計之客製化訪綱與內容架構,增加您的曝光及知名度。

•  此服務由【音音有代誌】編輯台採訪團隊進行。
•『專欄訪談』經採訪、撰寫、潤飾、資訊校對後發布。
•『節目』經訪談、剪輯後發布。
•  如需搭配平面攝影及妝髮,我們也可提供服務。

音音有代誌平台,是創作者間合作的橋梁;透過專訪,也讓更多表演藝術圈的創作者認識、記住您!

『專欄訪談』及『Podcast節目』服務,歡迎聯繫:【音音有代誌】編輯台

T:(02) 2363-2000 ( 週一至週五 9:30 ~ 18:30 ) E:inintomusic@gmail.com

林采霓
Author: 林采霓

長了一張厭世臉,內心卻很浪漫感性,喜歡民謠、靈魂樂、80-90年代華語流行樂。 小時候想讀中文系,長大卻意外讀了法律,最終仍逃不過依循天性使然的宿命,於是與文字及表演藝術一路結下了不解之緣。 期許有天能透過文字,讓讀者感受到不僅是達標的誠意,為世界帶來即便微小,卻正向的漣漪。

林采霓
長了一張厭世臉,內心卻很浪漫感性,喜歡民謠、靈魂樂、80-90年代華語流行樂。 小時候想讀中文系,長大卻意外讀了法律,最終仍逃不過依循天性使然的宿命,於是與文字及表演藝術一路結下了不解之緣。 期許有天能透過文字,讓讀者感受到不僅是達標的誠意,為世界帶來即便微小,卻正向的漣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