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誰在荏苒時光裡,呢喃著古老的低語?——奇美博物館的三把鎮館名琴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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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圖/積木文化)

接續上一篇有關出自阿瑪蒂、史特拉底瓦里的名琴,這篇將介紹義大利三大製琴家族中尚未提及的最後一個家族,便是——瓜奈里的作品!

剛硬難駕馭!充滿個性、張力十足的巨砲——奧雷.布爾(1744 年製)

「奧雷.布爾」小提琴,的雙拼面板是由兩塊不同原木所拼板而成,雙拼背板的虎紋相當鮮明醒目,側板木頭的斜線虎紋也相當均勻,與背板極為相稱。 圖/數位典藏觀察室

1744 年製的小提琴「奧雷.布爾」(Violin by Giuseppe Guarneri del Gesu 1744, Cremona “Ole Bull”),出自耶穌.瓜奈里(Giuseppe Guarneri del Gesù, 1698-1744)之手,由於曾是挪威小提琴大師奧雷.布爾(Ole Bull, 1810-1880)所持,因而有「奧雷.布爾」的別號。

它的聲音穿透力大,音色豪邁奔放、遒勁有力、圓潤飽滿,擁有巨砲般神奇的聲響,明亮又富磁性,小提琴家黃維明認為,演奏這把琴時,需要費上不少力氣才能將琴聲拉出,尤其D 弦部份常有狼音,整體而言,不是一把很好拉的琴;小提琴家蘇顯達則指出,相較本篇提及的另兩把名琴,「奧雷.布爾」的性情剛毅、不易駕馭,一開始演奏會感覺它好似在抵禦著演奏者,是把需要花上時間培養感情的琴。

義大利製琴師耶穌.瓜奈里(Giuseppe Guarneri del Gesù) 圖/CORILON VIOLINS FINE STRINGED INSTRUMENTS

瓜奈里製琴家族的創始人安德烈.瓜奈里(Andrea Guarneri, 1623-1698),是尼可羅.阿瑪蒂的門徒,而耶穌.瓜奈里,則是家族的第三代傳人,他獨創性及個人風格的展現,及所打造出結構完美的整體琴身,被後世認為是瓜奈里家族手藝之最。這把小提琴「奧雷.布爾」公認為其遺作,在耶穌.瓜奈里辭世的前幾年,「奧雷.布爾」及他同時期的作品較為粗獷質樸,尤其琴身的刀斧痕跡,一鑿一銼均彰顯出十足鮮明強烈的個性!

「奧雷.布爾」的外觀是黃橙色澤,背板以兩塊木質極佳的楓木切割、雙拼而成,呈波狀的虎紋鮮明醒目,而突出的琴眼,也充分展現了耶穌.瓜奈里迅速敏捷的磨銼挖鑿手藝,其刀鑿痕跡亦相當明顯。

「奧雷.布爾」小提琴,突出的琴眼(左)、琴頭的捲紋色澤較為黯淡、背面凹槽的刀鑿痕跡清楚可見(中)、f 孔切割設計較長(右)。 圖/數位典藏觀察室、製琴四百年:《來自蘇富比檔案館的優質樂器》

與同一時期的製琴前輩安東尼奧.史特拉第瓦里的作品相比,「奧雷‧布爾」的 f 孔較為寬大,切割設計也較長——足有 86.5mm(史氏琴的 f 孔才約 75.0mm);音色和音量方面,「奧雷‧布爾」那雄渾蒼健的音響效果,也比史氏琴擁有更為強而有力的聲響,誠如以色列小提琴家祖克曼(希伯來語:פנחס צוקרמן‎,英語:Pinchas Zukerman)曾言:「對我而言,明亮的黃金色澤,就是一把史特拉底瓦里名琴。而當我演奏起瓜奈里琴,會立刻聯想到雷雨,但那是另一種不像陽光的質感, 一種很難描述的感覺。我想,這是兩種琴最大的差異。」

德國小提琴家慕特也說:「史特拉底瓦里提琴對我而言,是趨近於理想的樂器,聲音比較女性化,而耶穌‧瓜奈里提琴對我來說則比較男性化,也不容易演奏,是比較粗獷的樂器,需要較寬的指幅,在我心中它是更適合男人的樂器。」

挪威小提琴演奏家奧雷.布爾(Ole Bull) 圖/Wikipedia

具「北方的帕格尼尼」、「帕格尼尼的強大勁敵」美稱的挪威小提琴家奧雷.布爾,於 1836 年至 1837 年間,買下了「奧雷.布爾」這把耶穌琴,並與之長期並肩於諸多世界性的巡演,同時,因其自十九世紀以來推動挪威民族音樂的傳奇典故,種種原因,都增添了這把名琴的歷史深度、提升此琴的藝術性與文化意涵。

1992 年,奇美文化基金會透過 Bein & Fushi 琴商買下此琴,這把堪稱為挪威國寶的耶穌名琴正式踏上了台灣的土地後,使得奇美博物館蜚聲國際。至今,奇美基金會已四度將其出借至美國大都會博物館、挪威博物館、法國巴黎音樂博物館,並在挪威紀念奧雷.布爾的電影及電視中亮相,其深遠的歷史性及國際性,不言而喻。

一起來聽聽 🎻 奧雷.布爾(1744 年製)的聲音

許文龍先生,金多謝!

奇美集團創辦人許文龍先生 圖/奇美博物館

名琴,不僅融合了偉大提琴家的人性歲月,更跨越了時間的深度,見證了歷史的焠煉,奇美博物館,近三十年來致力於名琴典藏,讓美聲得以繼續流傳。

孩提時期,許文龍和姊姊一同觀賞電影,並深受其中悠揚的小提琴樂聲吸引,也曾向早逝的二哥學習小提琴演奏技巧,年幼的他,多次參訪台南一座小小的州立博物館,各種新奇事物在他的童年中留下深刻印象,讓許文龍對小提琴與博物館有著無比的嚮往。

事業有成後,許文龍著手實現自己孩童時代要成立一座博物館的夢想,而後眾所周知,他不僅真的做到了,還打造了全台灣館藏最豐富的私人博物館,上千把名琴的收藏,也讓奇美博物館成為全世界最權威、最齊全的提琴典藏機構。因為他洞悉,文化才是一個民族真正的驕傲及尊嚴所在,許文龍曾說:「藝術品是人類文化的共同資產,不可私有,收藏者的錢只是買一部分權利,但更有義務妥善保存,傳給後世的人。」他創辦的奇美博物館,只有一個精神:為大眾而存在。

一個成功、有名的人,通常會關心自己的歷史定位,後人如何看待自己,曾有人好奇問他:「您有沒有想過,百年以後這個社會可能會怎麼看您?」許文龍思索片刻後說:

後代要怎麼看,我看不到、也聽不到,不需要太過度去想這個問題。但反而是會想,我買了一幅畫之後,我自己享受之外,後代人也可以享受。

哲人日已遠,典型在夙昔。一個城市能夠有生命、有歷史,也許正是因為有值得緬懷的人留下了些什麼,讓人念念不忘,讓活著的人可以在感念中帶著自豪。有空來台南的話,記得到奇美博物館走走,看看一代企業家為這世界留下來的風範和美好。

我們何其有幸能生長在有許文龍的年代,他老人家常說:「金多謝,金多謝」。
現在該換我們說了,許文龍先生,金多謝!

※看到這篇的你,不能錯過上一篇講述出自阿瑪蒂和史特拉底瓦里家族的名琴!傳送門在這:《是誰在荏苒時光裡,呢喃著古老的低語?——奇美博物館的三把鎮館名琴(上)》※

林采霓
Author: 林采霓

長了一張厭世臉,內心卻很浪漫感性,喜歡民謠、靈魂樂、80-90年代華語流行樂。 小時候想讀中文系,長大卻意外讀了法律,最終仍逃不過依循天性使然的宿命,於是與文字及表演藝術一路結下了不解之緣。 期許有天能透過文字,讓讀者感受到不僅是達標的誠意,為世界帶來即便微小,卻正向的漣漪。

林采霓
長了一張厭世臉,內心卻很浪漫感性,喜歡民謠、靈魂樂、80-90年代華語流行樂。 小時候想讀中文系,長大卻意外讀了法律,最終仍逃不過依循天性使然的宿命,於是與文字及表演藝術一路結下了不解之緣。 期許有天能透過文字,讓讀者感受到不僅是達標的誠意,為世界帶來即便微小,卻正向的漣漪。